樂天知命           林心正

後學因講此題目而涉獵了一些書籍,受益良多,謹將心得整理彙編如下,與大家分享。

樂天知命是中國人向來推崇的人生觀,道家、儒家、佛教、禪宗在這一點上,似乎是相通的。孔子是相信天命的,他自述「五十而知天命」,知了天命怎麼樣?不是更憂慮,而是更曠達。孔子這個人是很會生活的,事情要做,復周禮的使命不忘,絕大部份的時間和精力花在事業上,不是周遊列國兜售他那一套政治主張,就是專心教育學生。當孔子在魯國擔任司寇(現司法官)以後,魯國不久就大治了,並且有逐漸強盛的趨勢。魯國內政的日益穩定最使齊國感到惶恐不安,於是就用計離間了魯君和孔子的感情,孔子見魯君既對自己冷淡,又不理國政,知道留在魯國無益,乃傷心的離開故鄉,周遊列國,以發展自己的抱負和主張,這時孔子已經五十歲,他首先到的地方是衛國,在衛國待遇雖然很好,但行動卻處處受人監視,不能得到衛君的信任,孔子十分感慨,只留住幾個月就辭謝而去了。

不久,孔子經過匡城,不料被匡人所圍。原來,這時的匡城發生了戰事,全城正處於戰爭的狀態,孔子一行人的進城,當然會使匡人戒懼和敵視,孔子不願以武力解決,所以就被困在城內,進退不得了。匡人的蠻橫,使得有些弟子恐慌,然而孔子鎮定如常,並且仍照樣為弟子講學安慰他們。有一次孔子正在屋內彈琴歌唱,神態怡然自得的時候,子路看見了,就入屋問道:「情況這麼危急,夫子為什麼還敢唱彈作樂?」孔子告訴子路,「你先靜下來,我解釋給你聽,我忌諱窮困已經很久了,仍不能免於窮困,這就是命當如此。我力求通達已經很久了,但還是無法通達,這就是時機未到。在堯舜的時代,天下沒有窮困的賢人,並不是因為他們很聰明。在桀和紂的時代,天下沒有得志的賢人,也並不是因為他們很平庸。其實,那是時機和形勢不同所造成的呀!知道窮困是由於天命,知道不通達是由於時機,面臨大災難才能毫無懼怕和怨恨,這就是聖賢與一般人不同之處。『由呀!你去休息吧!』雖然我不得時,但是我是順天命而行,匡人又能對我如何呢?」受困的第五天,果然就有一位將軍前來謝罪,說道:「前幾天,我們一直誤認您是曾經帶兵騷擾過匡城的陽虎,因此讓夫子受委曲了,真是冒昧,請夫子恕罪。」終於解圍而出。

孔子的事業除了教育之外,都不成功,但是並不影響他人格的偉大,並不如有些人所認為的整天憂心忡忡,悲憤填膺。他過得還算快活,與學生討論討論學問,探討治國治民的大道理,雖屬紙上談兵,也不失一樂也。賢來時隨學生一道遊山玩水,領略大自然之美,更是人生之一大樂事,在我們讀《論語》時,我們的腦海中很清楚地浮現出一位活得雖不得志,但卻活得頗瀟灑的學者形象來。

莊子也是相信天命的,他似乎活得更灑脫,不過莊子似乎離我們太遠,莊子太聰明、太超脫,我們常人很難仿傚,比較孔、莊二人,孔子近聖,莊子近仙,聖人可學,仙人就難學了。

陶淵明倒是更近人情的,他做過縣令小官,因不屑與士族同流合污,不為五斗米折腰,於四十一歲那年棄官歸田,過著躬耕隱居的生活。「採橘東離下,悠然見南山」,他的解官歸隱寫的「歸去來兮」辭,最能表現他樂天知命的人生觀。我們不妨摘引文章最後兩段以品味之。

歸去來兮,請息交以絕遊,世與我而相違,復駕言兮焉求!悅親戚之情話,樂琴書以消憂。農人告余以春及將有事於西疇,或命中車,或棹孤舟,既窈窕以尋壑,亦崎嶇而經丘。木欣欣以向榮,泉涓涓而始流,善萬物之得時,感吾生之行休。

已矣乎,寓形宇內復幾時,曷不委心任去留。胡為手遑遑欲何之。富貴非吾願,帝鄉不可期。懷良辰以孤往,或植杖而耘籽。登東皋以舒嘯,臨清流而賦詩。聊乘化以歸盡,樂夫天命復奚疑。看!陶淵明筆下,他的躬耕生活多麼瀟灑、多麼自由、多麼愜意、多麼的美!

「樂天知命」的概念最早可能出自「周易」,「周易」的「繫解上傳」在這樣一段話。

「易」與天地準,故能彌綸天地之道。仰必觀於天文,俯以察於地理,是故知幽明之故,原始反終,故知死生之說。精氣為物,游魂為變,是故知鬼神之情狀。與天地相似,故不違,知周乎萬物而道濟天下,故不過,旁行而不流,樂天知命,故不憂,安土敦乎仁,故能愛。範圍天地而不過,曲成為而不遺,通乎盡夜之道而知,故神無分而「易」無體。

這段話核心內容是「樂天知命」。故首先強調「周易」通天究地,知明曉幽,察始覺終,知神知鬼的偉大,然後提出人生的根本道理,這就是與天地同道,樂天知命,安土敦仁,其中樂天知命是中心。

樂天是知命的前提,而樂天又必須以「順天」為前提。順天有兩個意思,一是順從自然之規律,遵循自然之規律,這就是我們所說的順天識時。另一個意思是「正性」,所謂「正性」,就是按照人的本性去行事,人的本性也是「天」,順天也包括正性。人如果能夠以順天的態度去生活,那就能和大自然合為一體。自然也就其樂融融了。陶淵明的生活態度就是順天正性的態度。他認為他去做官是「以心為形後」,是自己折磨自己,而如今退隱,則是解脫了枷鎖,回歸了人的本性,大自然是我們的母親,回到了母親的懷抱,怎能不欣喜萬分呢!

樂天知命的命,不是命運,而是天命與性命的「命」。知為「認定」,知命是指按照自然的規律和人的本性去行事。

人生在世,「順天」固然不易,「正性」更難。在現實生活中,我們經常可以看到違反人性的行為,如九一一恐怖事件。

人性有兩層面,自然之性,諸如:食、衣、住、行之類的需要,社會之性,諸如:道德、審美、求知之類的需要,自然之性與社會之性緊密聯繫,缺一不可。我們辦任何事,都要從既尊重自己的人性,也尊重別人的人性的立場出發,否則就難獲得滿意的結果,就算私利、私怨得到了滿足。如果這種滿足是以犧牲別人的正常權益,來換取的話,即算別人無力報復你,你日後捫心自問也會愧悔、歉疚、良心不安,只要你還良心未泯的話。

樂天知命,重在一個「樂」字,樂是對人生的一種達觀的態度,一種超越具體功利的審美觀點,人生之苦,大多在於過於執著在功利上,諸如金錢、名譽、地位之類。有了這些東西纏身,人就超脫不起來了,當然也就快樂不起來了。

這種情況就是陶淵明所說的「心為形後」,老子、莊子視功名利祿為罪魁禍首,莊子就明確提出「無功」、「無名」、「無己」的三無主張。當然像老莊這樣完全無視功名利祿也不完全可取,人生在世,誠如 國父所說:「有一人的智慧,為一人服務,有十人、百人的智慧,為十人、百人服務,有千萬人的智慧,為千萬人服務,有能力的人,還是服務的越多越好,貢獻的越大越好,完成人生以服務為其終極目標。」

樂天知命告訴我們一貫弟子,即知「道之可貴」,又有「天命在身」(不可匿道不現),應該多多把握機會,成全別人,竭一己之力,造千萬人之福,服千萬人之務。人人都是我們服務的對象,時時都是服務的良機,處處都是服務的場所,事事都是服務的題材,只要有心為別人服務,無時無地不可為,無人無事不可行,生前給的越多,死後留下的越多,正因如此才能永遠活躍在每個人的心中,讓別人永懷長思。如老子所說:「死而不亡者壽。」如此才是樂天知命的最高境界,願以此與大家共勉。